那年秋天,我从东莞去看望在深圳工作的父亲,那时我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工作也还不到三个月。
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出发前我没有给父亲打电话。一个多小时后,辗转着坐地铁换乘公交,临近吃午饭时,我终于到了父亲工作的地方。
我向工地上的人询问父亲在哪个位置。被问的人摇了摇头,正当我准备给父亲打电话时,那人朝我说了句,工地上的人都住在那边的大棚子里,你去那里找找吧。
我朝那边走过去,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工地上。我一脸兴奋地匆匆跑过去,大声喊了一声爸,正在吃饭的父亲抬头一看,见是我,满脸的惊讶,转而那抹惊讶便成了脸上的一丝微笑。
父亲拉着我的手,摸了摸我的头,转而又赶紧把刚吃的饭菜放在一旁的角落里。我瞄了一眼,才知道父亲刚才正在吃盒饭,几根酸辣土豆丝还残余在盒饭上,几片细小的肉片夹杂在饭面上,很是显眼。父亲又看了我一眼,很不好意思,像是被我发现了他什么秘密一般,而后顿了顿,解释着说,偶尔吃一下盒饭。
我看了父亲一眼,细密的汗水爬满他的额头。父亲不断咀嚼着还没吞下的饭菜,光着膀子的他披上一件工衣,说带我去外面的饭馆吃饭。
父亲没什么技术,一直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以前是四十块钱一天,现在是八十块钱一天。
父亲带我去了个小饭馆,点了两菜一汤,外加两瓶啤酒。父亲说他下午还要上班,这两瓶啤酒就归我了。我爽快地说好,吃饭的间隙,我一直看着父亲的饭碗,见 他碗里的饭快见底时,我赶紧起身拿起父亲的碗,帮他盛饭。我想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来孝敬父亲。把饭递到父亲手中,父亲朝我一笑。父亲问我工作还好不,我看了他一眼,吞吐地说,好。
饭吃到中途,父亲把碗一推,让我慢慢吃,说他得去上班了,到点了,还嘱咐我吃完饭就去他住的地方休息一下。
吃完饭已是两点多,我重新回到工地,坐在父亲适才吃快餐的板凳上,看外面已是热火朝天的工地。
我看见父亲挑着砖头,满头大汗,一步紧一步地往楼上走。走到拐角处时,父亲像是踩到什么,脚下突然一滑,险些跌倒。父亲回头见我正满脸担心地望着他,咧嘴朝我一笑。父亲稳了稳身子,继续挑,沉沉的担子压在他身上,一步一个脚印。
看着穿梭在工地楼盘间的父亲的身影,我忽然有些辛酸起来。这么多年了,父亲就是靠挑这一块又一块的砖头,供我念完大学。
休息了一会,我就起身走了,不想让父亲分心。父亲放下担子坚持着把我送到公交站,临上车时又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瓶饮料给我。
回去的路上,我脑海里一直浮现着父亲一步一个脚印的身影,想着自己这几个月嫌工作累,跳来跳去的事,心底便暗暗骂自己不争气不懂事。
从深圳回来,我浮躁的心突然之间变得踏实起来,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自己最清楚,父亲的身影已在我心底划下了深深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