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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只能吃一个月的肉

2013-08-29 11:233790

  政治八卦永远比核心事实更具煽动力。一块据说来自非洲神秘的肉、一些模棱两可的细枝末节,唤起了这场持续至今、参与甚众的全民食物大推演。

  最早有人根据产地提出了比尔通(biltong)说,这种南非人最爱的啤酒伴侣大小包装皆类似于国内的牛肉干,只是制作方法是熏制,超市价不过是几十大元一包,按常理讲,这种售价和市场定位,实在不至于让人在吃过数年之后还能念念不忘。

  肉的品种也是争议焦点,有人认为是非洲大陆的稀有动物,犀牛、角羊或者猴子,鉴于这一家全是北方人,的确没有广东人猎奇的思维和包容的胃,这种意见也慢慢被忽略了。

  渐渐地,来自西班牙、昂贵稀有的伊比利亚火腿(Jamon Iberico)赢得了一边倒的舆论胜利,报道里提到的专用木架、生吃熟吃之争都与其相符——关于伊比利亚那些奔跑的猪的所有细节都成了网络热词,西腿的市场教育在中国进行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民众拥有这种高涨的自发热情与渴望。如果这不是一次网络营销专业人士有意识引导的结果,那么,肯定也是值得反复拆分研究的一个市场推广案例。

  对于爱吃的人来说,这个关于食物的话题里,比体量上的“能吃上一个月”更值得聊的是食物的制作过程。欧洲人在农产品(000061,股吧)上大多有偏执倾向,制作伊比利亚这种价格不菲的火腿,原料是欧洲三大名贵猪种之一的伊比利亚猪,俗称黑毛猪,但并非所有黑毛猪都是伊比利亚猪,根据严格的统计,现时全球黑毛猪当中,只有约2.3%拥有百分之百伊比利亚血统,而用来制造伊比利亚火腿的,必须有四分之三纯种血统才能以之命名。伊比利亚猪是欧洲最后出现的野生猪种,天生拥有健美细瘦的四肢,肉质紧实遍布油花。加上在专门的牧场放养,牧场生长的橡树、野生豆科植物和菇类为猪提供了天然的食物——以专靠食橡子增磅至屠宰重量的Bellota是所有等级的伊比利亚火腿中最为矜贵的。

  制作火腿,最早是出于食物保存的考量,不是美味,而是易于储存。细菌的入侵是食物的死敌,同时也催生了它们在味道上的二次生命,在任何国家的食物史里,对抗腐化的保存方法演进都被作为很有趣的一个部分而存在。在中国,古老的、延长食物寿命的方法包括了腌腊、风干、糟醉和烟熏。在欧洲,公元五世纪后,罗马帝国的衰亡导致了饮食文明跟着没落,取代烹饪技法的是各种食物保存法,包括制作火腿在内的烟熏、盐腌制猪肉和鱼肉、内脏加工等。

  有一些偏激的历史学家甚至将火腿和咸肉上升到一个足以影响世界格局的重要位置,在很长的时期内,由于天气条件的限制,欧洲人冬季普遍面临食物匮乏的压力,牲畜无法过冬必须宰杀,长期依赖盐制腌肉度日难免寡淡,香料因此对那个时候的欧洲人充满了吸引力,并引发了航海史上的地理大发现。

  火腿与火腿之间不存在任何地域造成的文化隔阂,中国有金华火腿和云腿等等,可惜制约于制作包装上的滞后。无论中腿西腿,基本上制作方法无非四种,Smoked(烟薰),Cooked(煮制),Dry Cured (盐腌)and Wet Cured(盐水腌)。有些工序多的还得混着做,先用盐水腌过后再上一层盐,有的则是盐腌之后再烟薰煮熟。所以,要把这块神肉定性为西班牙火腿过于武断了。

  意大利也是出产火腿和熏肉的大国,几个世纪以来,Prosciutto di Parma火腿和Parma火腿——这两个名称均指帕玛火腿,可以互换使用——赢得人们交口赞誉,一直被认为是伊比利亚火腿的最大竞争者。根据法律,这一著名的火腿只能在意大利靠近Parma 地区,土地绵延起伏而落差又不是很大的乡村制作和腌制。

  帕玛火腿制作有四个必不可少的要素:首先是一只好猪,猪只从小只喂食制作帕米加诺起士所剩下的乳清,烟燻出来的火腿肉带有一股浓浓起司香气,其次是盐、空气和时间。所有精细的火腿制作都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经过充分训练的用盐大师,在猪肉上擦抹海盐,然后在80%的湿度下冷冻约一星期,这个阶段的控制必须非常小心,要保证火腿仅仅吸收制作所需的盐份不至于太咸。腌制结束时,做好的火腿由于水分的失去重量减轻四分之一以上,肉质也变得柔嫩起来。

  意大利带有原产地保护证明的熏肉及火腿大部分来自意大利中北部,位于波河山谷( PianuraPadana),这一带也是意大利的农业腹地。对行家来说,更让人神往的则是另一种更加昂贵的火腿圣丹尼(Prosciutto di San Daniele),它们来自东北部靠近斯洛文尼亚边界的地区。

  圣丹尼火腿产区只有大概30多个产商,因量少,很少销售至国外。圣丹尼火腿其实是古时候由凯尔特人(Celts)发明,因凯尔特猎人当时在这一带的山脚区需要把肉类用盐腌制方便保存,他们跨越了阿尔卑斯山脉后,来到现在的弗留利大区后,将方法传授给了罗马人。

  圣丹尼火腿的标志,就是这匾额左下角的SD标志,与之前帕尔玛火腿外观的最大区别,就是圣丹尼火腿必须带有猪脚。火腿质量标准非常严格,买回来的新鲜猪腿需要再挑选才能制成火腿,腿的长短、大小都有严格规定,猪皮外表也不能带有超标的伤痕,出现血迹、血管以及出血症状都不符合规定,报废率高达12-15%,这也是产量稀少的原因之一。

  火腿第一步制造过程,是海盐腌制,过程大概需要三个月。腌制结束,火腿需要清洗及擦干,过后露出肉的部位会用猪油+面粉+海盐+胡椒的糊状物涂上,然后进行最重要的风干陈年过程。温暖的亚得里亚海风沿着附近的Tagliamento河飘往圣丹尼地区,与冷的山风混合后产生这里最佳的微气候及相对湿度,让火腿陈年。火腿师傅使用牛骨插入火腿肉里,拿出来后闻到香味,就能判断火腿的成熟度。

  总而言之,各地火腿都有自己的特性。比如,以约克郡白猪搭配橡木烟燻的英国约克火腿(York Ham),口感则偏干咸,充满淡淡果香。来自托斯卡尼亚大区的风干火腿(Prosciutto Toscano),也是带有DOP保证的,比帕尔玛火腿更咸,周身涂了一层黑胡椒腌制。美国弗吉尼亚乡村火腿号称猪只都是用花生喂养的,这样在保有火腿天然风味的同时也能意外收获花生油脂香。各个产地里,意大利和西班牙产名气最大,前者用地名来命名火腿,风味精细刻意;后者在名称上强调猪的品种,以自然味道著称,靠着高山冷风与广阔牧场,口味粗犷大、大而化之。另外,欧洲还有一些脂肪少的火鸡火腿,也受轻食者与回教国家的欢迎。

  不单局限于此,长时间保存食物的方法的确是一个全球性的大话题,除了火腿,还有熏鱼。苏格兰的熏鱼最有名。当时因为交通运输过程的迟缓,新鲜的鱼类是不准从港口输出的。到了今天,先进的现代处理形式减轻了大量的盐份和烟薰时间,当然,现在我们吃烟薰食物,只是纯悴为了它们特有的木烟味和口感。

  鱼一定要选用新鲜的,浸过盐水后,鱼便被挂进炉裹容许水份滴干。直至表面呈亮光色泽。烟薰过程中的烟是从烧烘热透了却没火焰的木屑中产生,木是由肉眼不能看见如雾般的微粒燃升而来。这烟雾主要是水份、火碳和些许固体物质混合而成。从燃烧的木屑中散发出来的油不但有防腐的功能,同时也令被薰过的鱼肉富有我们所追寻的独有的烟香味。

  法国也产火腿,比如巴约钠生火腿,但他们保存食物不坏更有名的方法油封(Confit)——你在中国的传统川菜里也能找到对照,将猪肉切块,用猪油炸过,放入适量的盐,码入坛底,再将油倒入坛,密封,经年不坏,芳香浓郁。

  Confit在中世纪的法国西南部,是指将水果用糖浆或蜂蜜煮过后保存,然后概念逐渐延伸到其它食物及材料。可被confit的食物有很多种,最著名的法式油封鸭(Duck Confit),调味后浸泡在从其自身肉品中榨取出来的油脂内,用文火长时间地烹熟,封存在阴凉处,可保存数月之久。长时间的文火烹饪,可令肉品组织细嫩酥软,完全不同于高温制成的粗厚质感,保存得当的情况下,封陈时间愈长,风味愈是浓郁。

  无论“神肉”最后到底是谁的胜利,事实上,普通人对上层的真实生活充满了好奇心。以英国为例,无论哪个年代,退了休了皇室厨师出的书不愁没有读者,据说现代皇室最擅长的便是把无尽的奢华和某种刻意的苦行生活结合在一起。还有一本书主要讲了威尔士亲王对平民食品鸡蛋的热爱,他喜欢半生不熟恰到好处的蛋,以致于厨师们每天早晨要一共准备7个蛋,就是为了至少其中一个能让王子满意——从这个角度上看,我们能了解到的还是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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