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兴华工作的车间。
本版摄影 记者 王鹏
12日开始,宁波的高温天气开始缓和,这几天,最高温只有35℃~37℃,“烧烤”模式渐行渐远。
在这个热得让人刻骨铭心的夏天里,陆续有人热死、热伤,有体质虚弱的老病号,有在家中舍不得开空调的老人,也有因为种种原因倒下的青壮年,38岁的唐兴华就是其中之一,他倒在高温肆虐的最后一天。
如今,高温已是强弩之末,而他依然生死未卜。
他瘫坐在马路上
下午2点左右是一天里气温最高的时候,唐兴华就是在11日下午2点多晕倒的,最早发现唐兴华的是他的表弟小韩。在把瘫坐在路边的唐兴华送往医院后的20多个小时里,小韩一直在医院守着,眼里充满了血丝。
小韩回忆说,唐兴华周六刚刚上了10多个小时的白班,根据安排,星期一他还要去上13个小时的夜班。因此,周日是他难得休息的日子。当天中午,两人一起吃了饭,还喝了点啤酒,其间,唐兴华并未表现出不适。
下午2点多,他在家休息,接到了唐兴华的电话。唐兴华说,“天太热,头很晕,想出去下……”然后电话那头就没了声音。
小韩搁下电话,越想越不放心,就顶着烈日出了家门,想去看看表哥究竟咋样,但家里没找到人。找了一圈,在唐兴华出租屋不远处的天桥下,发现了坐在天桥遮阳处地上的表哥。
小韩吓了一大跳,此时的唐兴华脸色发紫,身子佝偻着,几乎是瘫坐在地上,想开口说话也变得异常困难。小韩试图扶起唐兴华时才发现,唐兴华全身火一样发烫,但身上却没有汗。
急转直下的病情
小韩意识到唐兴华的身体出了问题,就赶紧搀扶着几近瘫软的唐兴华,赶到了1公里外的慈溪桥头镇卫生院。42℃的体温把医生也吓了一跳。医生忙着给他冷敷,物理降温,并给其服用退烧药。
此时,唐兴华已渐渐失去了意识。小韩让他喝点冷开水,他艰难地伸出右手,可还没拿到杯子,右手就垂了下去,再也无法抬起来。
由于病情严重,下午3点左右,小韩听从卫生院的建议,把唐兴华送到了观城医院。医生一看也吓坏了,建议立即转往慈溪。
慈溪人民医院抽血化验和CT检查后,告知病情非常严重,建议转院到宁波甚至杭州。这时候的小韩也没了主意,立即让妻子给远在贵州老家的表嫂(唐兴华的妻子周礼翠)打电话。当晚6点多,120救护车把唐兴华从慈溪送到了李惠利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
唐兴华被确诊为热射病,医生告诉记者,中暑后因体温过高引起脑水肿,造成了严重的脑损伤,从而导致意识不清。经过几天的抢救,唐兴华的凝血功能、血压、肝功能都有好转的迹象,但依然处于睁眼昏迷状态,长期下去,可能会因为感染引起并发症,或者脑死亡。目前,医院已经下发病危通知书,恢复的可能不算太大。
残疾的妻子和留守的孩子
13日下午3点半,在唐兴华昏迷了48小时后,从千里之外赶来的周礼翠终于在重症监护病房里见到了唐兴华。
这个憔悴的女人已经揪心了两天两夜,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是12日下午5点,由于医院的探视时间是每天下午3点半到4点半,错过了探视时间的她,只能再等一天。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所以,她很愿意跟记者讲讲那些琐碎生活细节,仿佛这样才可以摆脱不知所措的巨大恐惧。
她说,8月11日下午接到电话后,腿脚一下子软了。想着要收拾东西赶过来,在屋里来来回回转悠了半天,还是两手空空。直到大儿子进来问“妈妈你怎么哭了”,她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唐兴华的大哥唐羽峰比她冷静些,他们找了辆车,开了6个多小时,第二天凌晨3点多赶到贵阳,赶上了上午飞往杭州的航班,下午坐车到了宁波。
这是最快的方式,而在平时,她往返慈溪与贵州毕节,都是坐长途客车。慈溪的外来务工人员很多,在当地几乎能找到开往全国各地的直达客车,到毕节的车费只要300元,代价是要在这个封闭又拥挤的空间里坐上近40个小时(一般是两个白天,一个晚上)。和许多外来务工者一样,只要足够方便、便宜,周礼翠根本不会计较这些。
探视时间到了,周礼翠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一直搭在左臂上的外套滑到了地上,露出了光秃秃的臂膀—她没有左手。
尽管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浑身插满管子的丈夫时,周礼翠依然忍不住泪如雨下,“我没有顾好你哦。”
医生说,唐兴华的生命体征暂时平稳,她略略有些安心。
周礼翠说,两人结婚快7年了,有一儿一女,唐兴华从来没有因为她残疾而嫌弃过她。在7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唐兴华在外打工,她留在家里面干活,照顾孩子。
今年4月,两人一起来到慈溪,唐兴华进了表弟小韩所在的工厂,而周礼翠找不到工作,留在慈溪开销太大,又放心不下在老家的孩子,一个多月前就回去了。“就是因为我残疾,在慈溪没找到工作,不能在他身边,他才出事的。”她有些自责地说。
“他每天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有的时候打两个。”周礼翠捏着丈夫手机,哀伤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他叫我过来,说这边太闷了,回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版的手机储存空间有限,里面只有几条彩信,全是孩子的照片。周礼翠说,丈夫这个手机用了好多年,不能上网,拍照功能也坏了,但是可以收彩信。在电话里,他嘱咐妻子给孩子拍点照片传给他。他特别喜欢孩子,每次回去,都会同时把两个孩子举在肩头,带孩子们出去玩。
周礼翠最后一次接到丈夫的电话是10日清晨5点多,电话里唐兴华说“太热,睡不着了”,还问周礼翠在干嘛。周礼翠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瞥了眼窗外嗔怪道:“神经呀,这边天还没亮呢。”
她以为丈夫还会打过来,但是没有,直到11日下午表弟媳的那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