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荣
笔者到瑞典隆德大学访学的第一周，正值仲夏节。在瑞典，夏至前后的仲夏节是仅次于圣诞节的全国第二大节日。节日前夜，瑞典人喜欢到乡间去，与亲朋好友一起在户外迎接一年中最长的白昼。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冬季漫长、寒冷而黑暗，明亮、温暖而短促的夏天对于北欧人民来说弥足珍贵。
相关的庆祝活动，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和前基督教时期。北欧先民相信，在夏至这一天大自然具有神奇的魔力。人们点燃篝火，驱逐污染泉水的毒龙和四处飘荡的幽灵；收集朝露，祛病消灾；用夏至日露水烘焙的面包，大而可口。
随着基督教在北欧地区的影响逐渐扩大，仲夏节的庆祝活动融入了许多宗教因素。相传施洗者约翰比耶稣早6个月出生，6月24日被认为是圣约翰的诞辰。这一天与夏至日大致吻合，所以基督徒也把仲夏节前夜称为圣约翰诞辰前夜。相对于其他北欧国家，瑞典仲夏节的宗教色彩比较淡化，更多地保留了古朴的民风。
仲夏节最重要的集体活动是竖立仲夏柱。仲夏柱又名五月柱，部分受到德国传统的影响。5月1日，笔者在德国巴伐利亚小镇观看五月柱的竖立仪式，高大的松木长达42米，没有任何机械设备的帮助，百余名青年凭借人力，用了5个多小时才把五月柱成功立起。在德国，高大的五月柱象征着当地的富庶，竖立仪式体现了当地青年的力量和智慧。瑞典境内森林广布，但是五月柱的选材并不刻意追求高大，树干笔直轻盈，通常采用十字架加两个花环的造型，饰以鲜花和绿叶。众人齐力将树干竖起固定，然后围坐在树下欢宴歌舞。这一天，女孩们身着白色衣裙，头戴白桦树枝编织的花环。根据传说，未婚女性在仲夏节前夜采摘七种不同的野花，置入枕中，能托付终身的意中人就会出现在梦里。
北欧的夏天来得迟，仲夏节前后正是收获第一季土豆和草莓的时节。土豆、鲱鱼、酸奶油、脆面包和奶酪是仲夏节前夜的必备食品，奶油草莓是经典的餐后甜点。夏至前后，北极圈内会出现白夜现象，太阳终日不落。所以在仲夏节当天，瑞典各地无需遵循日落降旗的规定，任由国旗终日飘扬。鉴于仲夏节最大限度地体现了瑞典人的传统习俗，瑞典国内有民意建议，把6月初的国庆日改在6月下旬的仲夏节。
接到仲夏节前夜乡间聚会的邀请，笔者踌躇着带什么礼物前往。仲夏节前是瑞典的中学毕业季，毕业生身着白衣，头戴白帽，租了敞篷卡车在各地巡游，脖颈上挂着巨大的充气酒瓶，肆意喧嚣，好像醉酒的水手，以此庆祝成年的自由。生活在寒冷北方的人民大多喜欢饮酒，唱仲夏节饮酒歌也要有酒助兴，带一瓶葡萄酒该是不错的选择。但是，走遍隆德大学城的超市，也没有找到一瓶葡萄酒，确切地说，除了低度啤酒，没有任何其他酒类产品。问过店员才知道，瑞典超市禁止出售酒精含量超过3.5%的饮品。
为了抑制全民的酒精消费，瑞典实行酒类专卖制度，由一家国有公司垄断葡萄酒和烈酒的零售业务。酒类专卖始自19世纪中叶，销售利润大多用于公益目的，家庭自制烧酒也在禁止之列。瑞典加入欧盟后，国内对于大宗酒类贸易的管制有所松动。2007年，欧洲法院裁定，瑞典的国家酒类管制条例部分违背了欧盟的货物自由流动原则，瑞典人可以从其他欧盟国家邮购酒类产品。仲夏节刚过，瑞典一家食品公司宣布与丹麦公司合作，从7月起，瑞典人从该公司邮购食品，可以同时订购酒类产品。消息一出，在瑞典国内引发争议，酒类专卖公司和法律专家均质疑这一做法的合法性，一场围绕酒类专卖的官司看来不可避免。
在瑞典斯科纳省田野里的仲夏节前夜晚餐，好像半素食主义者的聚会：鲱鱼、土豆加草莓，饮料是咖啡、果汁和矿泉水。碧草蓝天，无酒也欢。仲夏节前夜过后，瑞典各地警察在媒体上抱怨整夜忙于处理酗酒斗殴事件，只有南部斯科纳省的警察气定神闲：一夜平安，好像普通的周末夜晚。
（作者为复旦大学欧洲研究中心副教授，瑞典隆德大学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