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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奶奶被我打死了，不要告诉当兵的弟弟，往后你们可以过安宁的日子了。”2011年8月2日深夜，王强（化名）拿着手电筒，踉踉跄跄来到爷爷的房间把老人叫醒，说着，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被惊醒的爷爷，他继续说道：“我对不起奶奶和家人，想自杀，我已经报案。如判死刑，我愿意捐献器官。”
近日，一桩家庭血案的判决，让信丰县一个偏僻小山村的人们重新回忆起那个血腥之夜。
留守成长
在25岁王强的记忆里，自懂事起一直伴随着他成长的，是不断发生的家庭矛盾和琐事纠纷
1988年，王强出生在赣州市信丰县一个偏僻小山村，因父母常年务工在外，这个家庭的长孙自小就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在读了两年职业中专后，王强背负起沉重的学业欠债南下打工，广东的潮州、佛山、番禺，都留下了他疲惫的身影。
繁重的工作以及勉强维持生计、根本无法还债的微薄收入，使得虽已成年，但心智和身体都尚嫌稚嫩的王强有些不堪重负。每逢这时，王强想到的就是回家。
每次回到家中，爷爷奶奶对他嘘寒问暖，热热闹闹张罗着杀鸡给孙子补身子。然而，和谐的气氛往往不会持久。
两位老人总会莫名其妙地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区区小事发生争吵，有一次他劝架不及时，奶奶操起一根扁担将爷爷打得头破血流。每逢这时，他想到的又是外出。
分手回家
心仪的女友走进了他的生活，拥有爱情的王强变得快乐起来，而这段幸福却稍纵即逝
就在王强在工作上踌躇满志的时候，女友选择离开了他，原因简单而现实，王强给不了她物质上的需求。
“爱情是精神上的，应与物质无关，如今怎和金钱扯得不明不白?人世间情究系何物，为何要以钱相许?”这个问题深深困扰着王强。
这次，他想到的仍然是回家。然而，在离家门口还有数百米远的地方，王强停下脚来。
在家想外出，在外想回家，想回家，又怕到家，“人的思想怎么就那么复杂？”过去几十年发生在家里惊心动魄的诸多不愉快的情景，一一掠过心头。他背起行李，神情麻木地向家中走去。
酒后命案
平时滴酒不沾的王强，打开了一瓶啤酒，一股脑喝了下去。二十多年的压抑、苦闷、反感，随着酒精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巨浪在他心中奔涌翻滚
见到孙子回家，奶奶仍是忙活起杀鸡煮蛋。然而这个炎热的夏夜，两位老人又斗了气，爷爷赌气回房休息。王强和奶奶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剧。
“奶奶，你和爷爷的脾气都要改一改，要像电视里那对夫妻就好，从不吵架，更不会打架。”王强凑近到奶奶跟前，说了这么一番劝慰的话。
奶奶边看电视边剥生姜，一言不发。见奶奶不答话，王强又说道：“江西电视台的《金牌调解》节目做得很好，我建议……”
王强欲言又止，察言观色地看着奶奶。见奶奶仍然一言不发，他继续说道：“我建议你和爷爷都去报名参加。”奶奶随即面露愠色：“烂牙嚼舌头，你不要管那么多！”奶奶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悻悻地走出房外。
事后，王强在自首后接受审讯时透露，那一刻，奶奶的话让他感觉受了羞辱。
平时滴酒不沾的王强，打开了一瓶啤酒，一股脑喝了下去。二十多年的磕磕碰碰、是是非非，压抑、苦闷、反感，随着酒精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巨浪在他心中奔涌翻滚。
“只有杀死奶奶，家里才能安宁!”王强早在读初中时就产生过的想法，此时再次萌发。
他拿起一把斧头，径直走进奶奶睡觉的房间。见奶奶侧身向外，开口说道：“奶奶，我想不通！”奶奶没有答话，转了个身脸向墙壁睡去。
大脑一片空白的王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举起斧头，朝奶奶头部狠狠砸了下去……
暴躁脾气
在看着王强长大的邻居们眼中，王强是个为人友善、性格平和、尊老爱幼的好孩子，而奶奶的暴烈脾性被所有人频频提及
噩讯传开，在赣西那个偏僻山村引发不小的震动。
王强的母亲简单总结成一句话：“打嫁进门来，与婆婆之间的拌嘴甚至打架是常有的事。”一次村里人办喜事，因为她没有和家婆坐在一桌，就当场被婆婆用砖头砸脑袋，声称儿媳看不起她，打骂间，把婆媳矛盾全暴露在乡亲面前，这让她很没面子。
王强的姑姑、姑父亦不否认，两个老人经常吵架，对王强的影响很大，让他对生活都提不起信心。
此前，他们还曾叮嘱王强早点娶个老婆，但王强回应他们的话却是：“家里经常吵吵闹闹，这么不稳定，奶奶张嘴就骂人，娶到老婆日子也过不安宁。”
与王强亲人们不解与悲伤交织的复杂情绪不同，村民惋惜地直言称，王强所处的家庭环境是他走上犯罪道路的真正原因。
“我认为，老人有再大的过错，孙子也不可能去杀她。”忍气吞声了一辈子的爷爷至今也不愿意承认，王强会亲手杀死他奶奶，在接受调查时，他特意询问精神病遗传问题。
宽严相济
法院判决认为，王强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作案后有自首情节，依法可以减轻处罚
近日，赣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公开开庭审理认为，经江西司法鉴定中心鉴定确认，王强性格较内向，意识清楚，思维清晰，无幻觉及妄想精神病症状，情感反应协调，无异常行为。
同时，法庭采纳了亲属们的证词，认为其自幼在不良家庭环境中长大，奶奶脾气暴躁，引发家人不和，导致其对奶奶产生恐惧和反感。案发前由于受到奶奶的指责，使王某情绪失控将奶奶杀死，行为后悔恨不已而自杀，说明辨认能力和控制能力存在，具有完全责任能力。
法院判决认为，王强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作案后有自首情节，依法可以减轻处罚遂判处王某有期徒刑十四年，剥夺政治权利四年。
文/陈美有 首席记者龚少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