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唐,原名张海鹏,1971年生于北京。1990年~1998年就读于协和医科大学,获临床医学博士。后赴美国攻读工商管理硕士,曾为麦肯锡董事合伙人。现居香港,2011年10月,当选为华润医疗集团有限公司CEO。已出版《万物生长》、《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北京北京》、《欢喜》、《不二》等。2013年1月,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天下卵》出版。
先锋语录
我不想控制世界,我是个作家,我的主要任务是挖掘人性的万千表现和真相。
写作的两大作用是自度和度人,让自己解脱,帮读者解脱。
文学的标准很难量化,但的确有一条金线。没到金线,不是一流的文学作品,到了金线,环肥燕瘦,没有高下。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 陈娟 发自北京
曾经在一次新书发布会现场见过冯唐,当时他是嘉宾。高,瘦,戴着眼镜,如他自己描述的那样“朴实温润”。只讲了几句话,声音清朗,口齿算不上流利甚至还有些羞涩。然而,他的文字却不似本人那般内敛和矜持,反而十分放得开,如天马行空。
从成名作“万物生长三部曲”《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万物生长》、《北京北京》到在香港“火得不像样”的《不二》再到如今的《天下卵》,他在毫无羁绊的文字世界里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才华。冬去春来之时,他还曾写诗:春林渐盛/春水初生/春风十里,不如你。
四十有二,冯唐仍然是“一个恃才自傲的狂人”,尤其是面对写作。“我觉得文字上我会有我的贡献。”他说。
《天下卵》的汉语实验
“忽然风气,马的鬃毛飞起,大滴的雨点砸在黄土地上,溅起尘土,很快洇湿地面。”《天下卵》中曾描写过这样的场景。一群人骑马飞驰而去的画面随文字映入眼帘,同时声、色、像营造出一种冷僻、肃杀、阴霾的氛围,预示着阴谋与背叛。
这本书讲述的是“一个以阉割男人为职业的家族如何通过祖孙三代的努力得到权位”的故事,它与《安阳》、《麻将》、《廊坊有个秦始皇》等其他七篇小说共同收录在新出版的同名短篇小说集《天下卵》中。2011年底,冯唐与高晓松在啤酒屋里神侃两次侃出这一故事,两人最终达成君子协议:一人将其写成小说,一人拍成电影。
当时,冯唐那本“说是淫书,实是奇书”的《不二》已是香港卖得最好的小说。作为“子不语”三部曲的第一部,《不二》常常被摆放在香港各大书店的显眼位置。当编辑建议他“再写几本黄书,比如写些调情、苦情、殉情的情色书”时,喜欢变化的冯唐却选择“继续进行汉语实验”,学习短篇小说写作,“子不语”三部曲则先放一边。
在冯唐看来,现在汉语创作中有灵气、有想法、有创新的太少。他说,既然志在(去探索)好的汉语应该长成什么样,我这个想法还在长,那就长下去。
《国际先驱导报》:《天下卵》一开始就定位为“继续进行汉语实验”,创作完成后你对这部小说集的评价是什么?
冯唐:实验主要是指题材和文字,尝试了历史、言情、都市、寓言、科幻等等以前没怎么碰过的题材,文字上尽量追求效率。这是我第一本短篇小说集,我给及格分。
Q:这本小说集文字精雕细琢,又有些天马行空。
比如在《麻将》里举了一堆以字母排序的AV女优的名字,密密麻麻地几乎占据了一页篇幅,看起来似乎与故事发展联系不大,你是想要说明什么?
A:文字的游戏性以及表达在那个语境下的心态。鲁迅的“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是典型先例。
Q:关于权力,你的结论是“男人,要得势,先要去势”,那么在现实中,你是如何谋得自我命运和世界关系的控制权的?又是如何在权力的世界里保持清醒的?
A:在现实世界里,我用出离心来警惕权力对我发出的诱惑。我不想控制世界,我是个作家,我的主要任务是挖掘人性的万千表现和真相。
文学的意义不涉及革命
早在17岁那年,冯唐就完成了自己第一个完整的长篇《欢喜》。当时,他没有思考任何动机,“就像是有些人上街打架,有些人去小树林谈恋爱,我想写作也许是因为天生的喜欢”。
十年后,在美国艾默里大学攻读MBA的他来到新泽西一个古老的医疗仪器公司实习。下班后百无聊赖,于是就开始写一本描述医学院生活的小说。第二年冬天,他用3周的假期闭门写完了小说的后半部,这就是后来的《万物生长》。他还给自己起了个“冯唐”的笔名,自此开启了“用文字打败时间”的生涯。
从《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里对异性充满渴望的少年,到《北京北京》里由青春步入成熟、从萌动收获迷惘的秋水,再加上《万物生长》,这些回忆“青春和成长”的文字成就了“万物生长三部曲”,也成就了他“70一代文学第一人”的盛名。
2012年初,韩寒代笔的网络纷争此起彼伏。4月份冯唐发表了一篇名为《大是》的文章。在文中,他坦率地对韩寒说:“我不喜欢你写的东西,小说没入门,短文小聪明而已。你的文章,我认为和文学没关系。文学的标准很难量化,但的确有一条金线,一部作品达到了就是达到了,没达到就是没达到,对于门外人,若隐若现,对于明眼人,洞若观火。”
于是,当韩寒、方舟子之争如火如荼时,冯唐也多了一个外号:“冯金线”。
Q:在你看来,自己现在的小说创作与之前“成长”三部曲相比有哪些变与不变?
A:题材上与个人身边事儿距离大了很多,文字上,我觉得我更成熟和自如了,三观上,我觉得我比原来多了些智慧,“我要用尽我的万种风情,让你在将来任何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内心无法安宁”这样的句子没有了。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但是不是我能干涉的事儿。
Q: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你在《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的序里说“写作的两大作用是自欺和欺人”,如何理解?
A:这是一个谦虚的说法,不谦虚的说法是:写作的两大作用是自度和度人,让自己解脱,帮读者解脱。
Q:你提出的“金线”论引发了很多争议,你是如何得出这一结论的?
A:大量阅读和写作实践让我知道,的的确确有一条隐隐的“金线”。没到金线,不是一流的文学作品,到了金线,环肥燕瘦,没有高下。
Q:有人指出你过于注重文法,而忽略了文学对人类社会的价值意义。在你看来,文学的意义何在?
A:文学最主要的意义不涉及革命,文学最主要的目的在于发掘人性,让人类更加智慧地看待人类。